首先我们要理解概念,孤独本身不单纯限于实在界中主客体之间的距离远近,所谓的孑然一身也与孤独本身没有直接联系。孤独的本质在于缺少理解和共鸣,在于尝试与外界联系,却以失败告终;因此,这种封闭状态往往会诱发多种尝试行为,为了让心灵得到一份理解和共鸣,人类会通过各种途径试图描述自己的情感困境,逐渐构造了后现代的语言乃至艺术形式。
在拉康眼中语言作为最早被纳入人类社会的符号系统,其本身具有多重结构意义,并以能指和所指的表现形式存在于社会之中。语言作为交流的载体,体现着这一重要的精神分析概念的内涵。人类所有的情感都必须在关系之中才能体现,无论是主体之内还是主客体之间。
因此,孤独并非表现在主体与客体之间没有任何关系(包括交流或是其他社会活动),因为没有关系就等同于没有情感,不会使主体遭受孤独带来的割裂;相反,孤独是一种单方面输出的关系形态。典型的思辨模型,就是在父母离异的情况下儿童往往回避社交,亦或是不当社交所带来的过度补偿行为。其本质是一种因父母单方或双方的抛弃带来的强迫性重复行为,也就是孤独症候群的体现。而其内在逻辑是:父母本身就应该爱护孩子,而离婚则代表了其一方或双方的抛弃等同于不爱;儿童便会认为是自身错误所导致的这一结果。
在此情况下所形成的孤独症候群特质如上文所说的两类行为,其本质在于自虐,一方面基于自身道德水平,通过超我对自我做出惩罚,而另一方面这样的抛弃行为会对心灵形成愈加强烈的影响,这种惩罚便会在日后不断重复。
上段例子中的孤独形态表现在“抛弃”这一理解上,在于主体的认知谬误,从而形成了单方面的情感补偿。这样的孤独形态是最简单的形成方式,即被动形成,来源于主体的幻想。社会中多种孤独形态常常并存,其构成极为复杂,而其表现形式也不会如此显性的暴露于人际关系中。
上古时期,实在界中的“力比多”(弗洛伊德对于人性本能所提出的概念)完全指向了生存的基本必要,不会关注实在界的荒谬性,毕竟当时主体的自身价值仅仅停留在“活命”上。而如今后现代文学典型在东欧文学中流行“丧”文化,一种厌世,一种“无人能理解我,因此我宁愿幻想有另一个世界”的意识形态。网络本身就是一场盛大的幻想,在这里主体和客体可以是任何人,于此便能在主体意识中无限拉长与客体的距离,为孤独本身创造了先决条件——即我可以幻想出孤独,我可以营造出任何人。
如今网络社会中的“地狱笑话”(指完全不顾及道德性、民族性以及政治性的笑话)风靡,为何这样的现象可以被理解成典型的孤独形态?
有关于幻想的描述,精神分析认为这是实现欲望的途径,而拉康则认为这是一种规避实在界荒谬的途径。我们生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会感到现代社会的虚假:生便是死,而又要人为规定如此多的价值。因此,拉康理论中的实在界代表了纯粹的荒谬,符号语言建立起人为理解的诸多价值。而幻想的本质则是凝视,因为凝视本身就是主客体之间的作用,也就是关系。没有他者的凝视我们无法定义自身的存在,这也解释了为何临床中患者的诸多幻想都有他者的存在——即他者注视其欲望的实现,只有在他者的注视下,主体的欲望才得以存在,可以简化为“炫耀”这一概念。拉康的凝视理论最早受黑格尔的辩证法启发,而后在其结构理论中发挥着重要作用。
于此,所谓“地狱笑话”本质也是一场幻想,只不过这种幻想既没有提供笑点,也没有实现欲望,而是赤裸裸地把实在界的荒谬性摆在人们面前,把人性中的残暴与戮气呈现出来。人们不再是因为笑话本身发笑,而是在嘲笑地狱本身,这是在道德水准上对于人性的蔑视——一种彰显自身权威的方式。“你们觉得这很恐怖?我只觉得这很好笑”便是其本质逻辑。于此,地狱笑话便提供了主体与客体间道德认知的割裂,而主体以此营造出了权威现象,即你们所害怕的无法理解的,仅是我的乐子而已。这恰是孤独形态的体现,因为它既满足了关系上的不对等,即价值观冲突,也满足了主体自身对客体的幻想,即他人害怕我——“若是我无法得到他人的关系与照顾,那么就让他们怕我,这样我就会被定义是存在的”。
其实大部分孤独形态都是被动产生,并且孤独本身并非有任何贬义色彩,正如我上文所描述它仅是一种存在形态。诸如“地狱笑话”这类孤独形态是一种病态的体现,并不是因为它不符合社会主流思想,因为思想难以被定义为好坏或适不适合发展那样简单;而是因为它试图挖掘实在界的荒谬性并以此作为力量。
而事实上,我们并不能一味深度地挖掘实在界,以拉康派哲学视角来看,诸如《易经》这样的文化著作其实就是挖掘实在界的一个典型表现,实在界是法国拉康用语。指由想象界与象征界结合形成的人的现实存在的环境,其试图以自身哲学视角解读气或是阴阳,而走火入魔便是形容陷入其中太深的人;人的消极情绪大体可分为两类:焦虑和抑郁,而此二者都诞生于实在界:焦虑是对于实在界不可预测的荒谬性的恐惧;而抑郁则是直面实在界的荒谬性时,陷入了无意义观念的漩涡。因此抑郁症患者的本质在于其进入想象界的功能受挫,而直面虚无,其与他者的关系也因此被割裂——因为关系本身其实也是一种幻想,关系的对象客体对于主体而言也是处于实在界的。
于此,抑郁症患者的存在不再被定义,诸如自残等行为其实就是对于主体自身存在的确认,是主体自身的防御机制。实在界的荒谬性给予了我们建立符号发展社会的动因,同时也可作为趋向毁灭的动因——“地狱笑话”中各种极具破坏性的案例可作为证明,但这类主体主动形成的孤独形态其实也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防御机制。心理学在个体发展中永远会以分析的方式进行,而杜绝批评的口吻。只有分析才能理解机制,只有理解机制才能更好地发展。
个体的力量表现在静默,所有的声嘶力竭都是求助。
(文/崔知俣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