翻开人教版八年级上册物理课本，就会看到正式教学内容前还有一章节，叫“有趣有用的物理”，其中展示了几个有趣的小实验，写着一段话：“这些现象不仅有趣，而且都包含一定的科学道理。随着学习的深入，我们会逐渐弄清其中的奥秘。”然而现实如何呢？

“一开始学生的兴趣是比较高的，但进入力学等章节后，学生的学习兴趣和成绩每况愈下。为什么？”

“书上说的有用有趣的物理学，学不了多久就变成了无趣无用的、只剩下考试功能的学科。为什么？”

“究竟是什么因素，使学生强烈的求知欲和学习兴趣，在刚启蒙的时候就被扼杀了？”

湖北省荆州市沙市区岑河镇岑河中学物理教师文久江是省特级教师，在近三十年的初中物理教学中，时常面对这些“灵魂拷问”。

物理，想说“爱你”不容易

很多学生在进入初二之前，就从学长学姐的口中闻知了物理的“可怕”，在进入正式学习后，果然很快就丧失了学习的兴趣和信心。在文久江看来，个中缘由也不难发觉。

“一是‘目中无人’的教学忽略了‘成长中的人’的需求。老师和家长都望生成龙、望子成龙，都认为得高分就是成才。老师恨不得把自己掌握的知识全部传授给学生，自觉不自觉地就把学生看作了‘小大人’，一味地增加知识内容，提高学习难度，导致填鸭式教学和机械式题海战术。”

“二是忽视实验教学，难以发挥学科优势，难以培养学生的学科思维。农村学校硬件设施不足，难以开展实验教学，但这不仅仅是硬件的问题。为了抓时间、赶进度，大多数老师在黑板上讲实验，物理成了一门纸上谈兵的学科。”

“测量平均速度”一课上，文久江组织学生比赛骑慢车，提高学习兴趣

“三是教学脱离生活。不接地气的教学，把学习和生活割裂开来，让学生觉得物理知识离自己很遥远，觉得知识无用，从而产生了新的‘读书无用论’。”

文久江坦陈，在2005年以前，他和其他老师一样，也疯狂追求学生的分数。“那个时候真是为了分数命都不要了。”他回忆道。为了给学生“开小灶”，文久江自费购买了大量教辅书籍，周一至周五晚上和周六在家看资料、做记号、选题，周日刻出10张试卷，周一下午偷偷溜到教务处，使用老式手推油印机印刷试卷。自己一个人，推、翻、换油墨、换蜡纸，经常搞得满身油污。周二和周五的中午休息时间，就被他占用来为学生作特别辅导。

2003年，教育部开始推行新课程改革，文久江也开始反思——虽然这种加班加点的教学方式确实提高了学生的考试成绩，但它对学生的可持续发展是否有帮助？由这个问题想开去，文久江开始了最初的教学改革探索。经过十余年的摸索与思考，针对死气沉沉、“满堂灌”、只注重解题训练的物理课堂，他逐步总结出了“活物理”教学主张。

让物理课堂“活”起来

所谓的“活物理”，就是“活”的物理教学，强调学生的学习过程，主张在课堂教学中融入学生的日常生活，把学习的活动空间和时间还给学生，全方位调动学生的各种感官，实现“生活课堂”“活动课堂”和“活力课堂”，实现“有用、有趣、有探究”的物理教学。“简单地说，就是通过师生动手、动嘴、动眼、动耳、动脑等丰富的物理学科活动来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。”

做到这一点，首先要把实验探究活动实实在在开展起来。“物理课堂再怎么强调实验探究活动都不为过。”文久江说。在讲“流体压强和流速关系”的课上，学生手持电吹风，让乒乓球悬浮在半空，进行短跑比赛；用塑料吸管，尝试把乒乓球吹起来，保持悬浮状态三秒钟方为成功；把两个乒乓球放在水槽中，向中间吹气，观察乒乓球的运动状态。通过一系列丰富的实验探究活动，文久江试图让学生们感到有趣好玩，保持对物理学习的兴趣。

有一次，文久江在学校食堂吃饭，同座的语文老师告诉他，很多同学在作文里写物理课。找来几篇看，只见学生们写道：“通过实验来讲述道理，相信没有一个人会对这样的课不感兴趣”“在学校，‘物理课’成了我大部分的精神食粮”“直到现在，我们依旧笑嘻嘻地迎接每一堂物理课”……

文久江还把课堂带到了室外，学生们在操场上、篮球架下进行物理实验。为什么要跑到室外上物理课？文久江解释道，首先是突破室内做实验的局限。比如“速度”一课，室内实验器材为一块长度为1米的斜面木板，学生手持计时器测量小球滚动的时间。由于木板长度过短，小球滚动时间也很短。而学生们按动计时器的手速有快慢，有的学生按一次用时0.17秒，有的学生需要0.5秒，导致不同学生的测量结果误差较大。于是，文久江带领学生们来到操场，用跑50米来测算平均速度。后来，文久江组织学生开展了一项趣味活动——比赛骑自行车，最慢者获胜。只见有的学生颤颤巍巍地踩动车轮，有的学生手里捏着计时器，有的学生紧张地盯着本组伙伴，生怕自己的小组落后了。

在“光学”一课，学生们拿着凹透镜、凸透镜、三棱镜来到阳光底下，按照导学案上要求做实验——“用太阳光把白纸点燃，并测量这面镜子到白纸的大致距离”。在“什么是力”一课，学生在篮球场和足球场上用手拍球、用脚踢球，直观感受“力能改变物体的运动状态”……

亲自动手做实验，背后是对课堂环节的精心设计。课堂刚开始，学生按照导学案进行3~5分钟的自主学习。随后进入合作探究环节，学生分组领取不同探究任务，实验并思考。随后是展示、质疑环节，各个小组展示成果，向大家解释其背后的物理原理，其他小组对不认可的部分进行质疑或补充。这其中，文久江扮演课堂的组织者，并对学生无法解决的问题予以必要的解答和点拨。

注重问题的设计，是“活物理”课堂的一个重点要求。在文久江看来，学生学习的过程如同盖房子，教师设计的问题就是房子的支柱和横梁。自主学习环节，问题设计的难度以学生认真看书后就能完成为宜，合作探究环节则重点解决本节课的重难点问题。

注重让学生“开口说”，是“活物理”课堂的另一个重点要求。投入了大量时间做实验，如何确保学生对物理知识与思维能力的习得与掌握？文久江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让学生“说”。他要求学生讲实验方法、背后原理，要像一名小老师，讲给其他同学。他经常对学生说：

“你刷很多题目不起作用，这一道题你能清晰地讲出来，这类题目你都没问题。”

为了提高学生的积极性和解决个性化教学难题，文久江在班级里建立了一套赋分系统。如果一名成绩相对落后的学生完成发言，会得到更高分数。于是有的小组为了拿高分，成绩好的学生分享解决思路，让成绩落后的学生发言。对于如此“投机取巧”，文久江并不责罚，反而认为这也是针对待优生的锻炼。为了鼓励更多学生发言，文久江还对发言人数多的小组设置了额外的分数奖励。

“双减”政策的出台，让文久江更加坚定了对“活物理”教学主张的信心。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，让学生由被动学习转为主动学习、深度学习，文久江在教育的乡间小路上已经走过了数十年的风风雨雨。

“既然端了这个饭碗，就要对得起这碗饭。”如今，“双减”对教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，文久江表示：“我还要学习、学习、再学习，努力、努力、再努力，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，对得起时代，对得起学生。”

（作者：黄硕）

来源：《教育家》杂志2022年9月刊第二期